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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March 18, 2006

當婚姻遭遇危機

  上海電視台《七分之一》欄目播出節目《當婚姻遭遇危機》,以下為節目內容。

  演播室:不久之前,上海成立了一個特殊的俱樂部,其中的每一個會員卻都有一段痛苦的經歷。他們的痛苦,都來自于同一個原因──離婚。在這些會員身後,是一個數量正在不斷增長的人群。根據統計,2005 年,上海的離婚人數達到了3萬多對,而在全國範圍內,僅僅通過協議離婚的人數已經突破了100萬。離婚給他們帶來了怎樣的痛苦?他們又怎樣走出感情的低谷?它帶給我們對婚姻怎樣的思考?幾天以前,有兩位女士願意走到我們的鏡頭前,向我們講述自己的內心世界。

  記者:和你的前夫,是不是曾經也有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曾蓉:應該算吧,我覺得當時的感情是很深,也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相愛的一對,也從來不相信會有任何的變故。那種感覺就是萬箭穿心的感覺,到最後的感覺就是整個心已經完全死掉了。

  解說:曾蓉今年34歲,她現在是一名個體刀具經銷商。曾蓉是四川成都人,14年前,她在大學里認識的男朋友分配到上海的一家建築公司工作,為了能和男友共同生活,曾蓉放棄了自己在四川的一份不錯的工作,告別家人,離開了故鄉。

  記者:為了愛情,你可以遠離家鄉?

  曾蓉:普希金有一句詩,跟著自己所愛的人,下地獄是上天堂。所以那個時候雖然物質條件蠻艱苦的,但是新婚的一年兩年,確確實實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光。

  解說:兩年多以後,曾蓉生下了一個女兒。但就在這個時候,夫妻的感情卻出現了危機。掙扎了三年之後,他們的婚姻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記者:在這三年的時間里,你在猶豫什麼呢?

  曾蓉:其實我覺得因為有孩子,不到萬不得已,我還是不想離婚的。

  記者:離婚,對于你來說是一個痛苦的決定嗎?

  曾蓉:很痛苦。我當時打了個電話給我前夫說,我們之間的緣分盡了,回到家,沒收拾東西,就拿了2000塊錢,去乘火車,到廣東去,到我姐姐那兒去。在火車站的時候,喝了一瓶白酒。

  記者:你平時喝酒嗎?

  曾蓉:平時不喝酒,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在大街上走了一天,沒吃東西,又是空腹,所以白酒灌下去馬上就醉了,走出去以後就天旋地轉,人完完全全就倒在地上了。

  解說:1998年,曾蓉和前夫領取了離婚証,大學時的戀情連同6年的婚姻一起宣告結束。前夫後來回了四川,曾蓉卻留了下來。都市迷離的夜色或許可以掩藏她的憂傷,但也讓她沒辦法看清,自己得到了什麼,又究竟失去了什麼。

  其實,在這座城市里,被失敗的婚姻所困擾的遠不止曾蓉一個人。

  汪可(化名):以前最相信的人都可以欺騙我,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我去相信呢?

  解說:汪可是上海人,她現在是一家公司的職員。結婚七年之後,汪可發現了丈夫的外遇。和曾蓉一樣,她也為這段婚姻掙扎了很長時間。一年前,她終于下決心離婚。

  記者:離了婚,就一了百了了嗎?

  汪可:還是選擇它可以最快地擺脫痛苦,但是又會感到有一種很失落的感覺。

  記者: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汪可:本來是三口之家嘛,以前就覺得家里吵吵鬧鬧,孩子唧唧喳喳。這里是電視機的聲音,那里是匆匆忙忙的腳步聲,我覺得心里也很煩的。那現在回家去了呢,沒有一點動靜,就連掉在地上的一根針的聲音也能聽到。

  記者:那是一段怎樣的日子?

  汪可:就是覺得精神恍惚,注意力集中不起來。就像無底的深淵、無盡的黑夜對我吞噬包圍。我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出來的感覺。

  解說:因為相似的經歷,汪可和曾蓉最近走進了同一個地方:離婚俱樂部。2006年2月14號是這家俱樂部成立的日子。報名參加這個俱樂部的會員,都曾經經歷過一段不幸的婚姻。俱樂部成立的當天,一共來了30多名會員。王月是離婚俱樂部的創辦人之一。她是一家會所的經營者,並為俱樂部的活動提供場地。王月自己也離過婚,許多來會所的女性因此把她當作傾訴的對象。

  王月:我的一個朋友,過來以後,一進門把大衣一脫就問我,王姐我想跟你打聽一下,什麼地方有賣手槍的,我一下就很吃驚,我說為什麼?我想拿槍,我想買一支槍殺掉他。

  記者:當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你是什麼反應?

  王月:我認為她心理上有很嚴重的疾患。

  解說:王月告訴記者,在她認識的女性中,像這樣因為離婚而產生心理危機的並不是個案。

  王月:有些會性格都會改變的,比如從外向型性格會變成內向型,有些得了輕度的抑鬱症,瘋掉的都有。

  電影《一聲嘆息》片段

  解說:根據上海民政局的統計,2005年,全上海一共有30745對夫婦協議離婚,也就是說,平均每天有84對夫妻用協議的方式結束婚姻。而在全國範圍內,離婚率比20年前提高了6倍。與此同時,因為離婚而產生的心理問題也越來越被人們關注。

  舒心:離婚過程當中是一個矛盾的心理,或者是一個衝動的心理。離婚之後的心理,更多的是一種報複心理,一種自閉心理自責的心理。

  解說:舒心也是離婚俱樂部的創辦人之一,中國社會工作協會婚姻家庭委員會委員。最近兩年里,舒心曾經接觸過上千名離婚者。根據他的統計,大約四成的離婚者在離婚之後會產生無助、失落的情緒,這個心理陰影期會持續三到六個月。

  記者:這些心理問題,如果得不到及時解決的話,可能會出現什麼樣的問題?

  舒心: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狂燥、報複,另一種就是自閉。自閉嚴重的,再往前邁一步就是自殺。

  記者:你接觸過這樣的?

  舒心:我接觸過一個,就是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三刀。

  解說:這樣的情緒,汪可和曾蓉都曾經經歷過。

  記者:在當時,你自己的這種情緒、脾氣有沒有什麼變化呢?

  汪可:就是缺乏耐心了,或者就是暴躁了。或者有一點點事情容易發火,有時候發怒的時候,還會拿著家里的東西就砸。我想你既然要毀了這個家,我也要把這個家從我手里毀掉。

  記者:在那段最痛苦的時候你想得最多的是什麼?

  曾蓉:覺得死是一種解脫。

  記者:經常會有這樣的念頭嗎?

  曾蓉:不止一次,應該說不止一次。

  解說:離婚之後,曾蓉沒有再結婚。她和11歲的女兒相依為命。曾蓉的刀具生意基本可以保証母女倆衣食無憂,但女兒將來的學費卻是一筆不小的費用。不久之前,曾蓉在街上遇到了一個星探,他鼓動曾蓉去面試業余平面模特。盡管知道這一行大多是年輕女孩子在做,曾蓉還是決定去試試。

  記者:為什麼來到上海?

  曾蓉:命運使然。

  記者:為什麼說命運使然,好像很身不由己的感覺嘛。

  曾蓉:就是啊,我這一生都身不由己。

  記者:所以你想改變一下?

  曾蓉:嗯。

  解說:在別人乃至自己的朋友面前,曾蓉說她對目前自己的情況常常是欲言又止。她多次告訴記者,現在的她已經開始嘗試積極地面對全新的生活。但盡管如此,離婚對她來說,終究是一段無法回避卻又不願提及的往事。

  記者:那個時候,你會把自己的這種痛苦告訴別人嗎?

  曾蓉:誰也不能說。單位里的同事不能說,公公婆婆不能說,爸媽也不能說,怕他們擔心,朋友也不能說,我還是希望我老公有一個好的形象。

  記者:為什麼不願意告訴別人?

  汪可:畢竟離婚不是什麼好事,有的時候是越傳越離譜,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去產生這些麻煩的事情吧。

  解說:離婚一年的汪可,直到現在還跟大部分同事隱瞞著自己已經離婚的事情。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她選擇了去舒心的婚姻咨詢公司,尋求安慰。

  舒心:她很憔悴,很無助的神態,就是活著沒意思,我不看在兒子的份上我早就想了結自己,就是沒意思了,她說過這樣的話的.

  記著:那你怎麼來安慰她呢?

  舒心:那麼這個時候我就跟她說了,我說你如果改變不了的話,你就應該放棄他。你不能老是為這種情而困,為這段情而累。反而就是為這段情所害。

  記者:你說完這些話之後,你覺得對她來說有效果嗎?

  舒心:有效果,她明白了。對啊,我為什麼還要為這些事情,這些雞毛蒜皮的、雞零狗碎的事情再去操心?其實我這個人是多愁善感的女人。

  記者:你這樣不願意跟同事說的事情,卻可以和舒心或者是咨詢公司里的陌生人來談?

  汪可:因為陌生人和我沒有特別的社會關系,就是他們知道了,最起碼可能對我不會產生這種不利的影響吧,所以我覺得很放心。

  解說:這一天,又有人來找舒心傾訴自己的婚姻生活遇到的麻煩。兩年間,舒心不止一次地接待這樣的咨詢者。他發現,和各種離婚服務需求相比,離婚者心理方面的需求顯得更加迫切。這也是促使他萌發了辦這個離婚俱樂部的原因。

  舒心:提供離婚交友、離婚聯誼,讓他們傾訴或者說讓他們互相療傷這麼一個機構,他們是迫切需要的。

  記者:那你就不擔心他們之間相互傾訴彼此的不幸,會讓他們感到更痛苦?

  舒心:一個痛苦由兩個人分享或者分擔就減少了他的痛苦

  解說:2月19號,離婚俱樂部舉行了成立之後的第一次活動。活動的形式是一場座談會,十多個會員參加了這次活動。組織者還請到了幾位專業的心理咨詢師解答會員的疑問。為了保護離婚會員的隱私,記者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記錄下這次活動的全過程。

  李先生(離婚俱樂部會員):實際上我們大家都知道,在我們這種情況之下,平常大家都有工作做,都有家務事幹,最難過的是逢年過節,尤其是春節的時候,不想跑親戚,也不想跑朋友,自己在家里面呆著,確實是一種很空落,空虛

  解說:在和幾位專家和十多個會員交流以後,這位李先生對記者談起了自己目前的內心世界。

  記者:那婚姻和情感本來是很私密的事情,你為什麼會願意和這些素不相識的人來訴說自己的婚姻經歷呢?

  李先生:有些話你不能和家人說,不可以和單位同事說,但是在這樣一個場合,大家反而沒有什麼顧慮,倒好說一些。

  記者:你希望在這里得到什麼?

  李先生:我希望能夠增加一個交流的機會,擴大一點自己的知識面,因為人不能壓抑太久,需要溝通,不一定需要解決什麼問題,但能夠傾聽,內心已經有一個宣洩的地方,要舒服多了。

  解說:由于除了每年需要繳納會費之外,參加活動的會員還需要額外交一筆價格不菲的活動費。因此雖然這次活動向許多會員發出了邀請,但是最終來參加活動的會員並不多。

  顧駿:這個俱樂部它是一個商業機構,但總的來說,這樣一個俱樂部的出現,其實反映了個人對社會性幫助機構的要求越來越強烈。

  解說:顧駿,上海大學社會學系教授。他認為,以前在婚姻出現危機的時候,人們往往會向單位、向社區求助,但是現在,婚姻狀況越來越成為人們的隱私。當離婚對當事人的心理造成嚴重的創傷時,如何拓展新的傾訴渠道,緩解離婚者的心理壓力,就成為一個新的課題。離婚俱樂部畢竟是一個商業公司,要滿足離婚者的心理需求,恐怕還需要調動各種社會力量。

  記者:哪些社會層面、哪些社會力量或者說哪些社會機構應該承擔起滿足這些離婚者心理需求的責任呢?

  顧駿:市場化肯定是第一個,第二塊就是有一些社會組織,這個也就是說我們在社區也好,在社會團體也好,這是帶有公益性的。另外有許多有一定能力的完全可以自己組織起來,比如像網絡上的聊天也可以,一些社團也可以。就通過自己組織起來以後,形成一個團體,這個團體中間,可以為大家彼此療傷,彼此激發出對生活新的信心。

  汪可:我覺得生活還是美好的,我應該努力地去把握。

  記者:你現在還相信愛情嗎?

  曾蓉:現在相信,只要我自己還給得出來,我就相信還有。